橋下理發“店”
作者:市供水有限公司
張燕明
偶然在大橋下發現了一個理發“店”:露天的,簡陋桌椅,沒有俊俏的洗頭小妹和舒服的躺椅,只有一個老伯在忙碌著,想必價錢也比較實惠。兒子頭發長得快,一個月得修剪一次,最簡單的發型,在發廊,一次怎么也得二三十塊。我于是說服了兒子,在一個周六的上午,一塊去橋下理發“店”試試。
遠遠地,看到老伯已經忙上了。別說,生意還紅火得很呢。除了椅子上理了半個瓢的,周邊還有好幾個,或坐或站,或遠或近,不用說,他們是排了“隊”的。老伯抬起頭,瞥了我們一眼,示意我們稍等,繼續他手上的活計。兒子向來去的都是窗明幾凈的正規發廊,看這陣仗,估計心里先涼了半截,還要他等?就更不樂意了,一邊小聲嘟嚷著:???這得等多久???技術行不行???那邊呢,老伯也被惹氣了,不高興地回應:我這里水平不行的,你趕緊去別的地方咯!這一老一小,還掐上了!我暗自好笑,一邊趕緊溫言勸止兒子,一邊給老伯一個歉意的笑。這小子,到底還是耐著性子等著了。
仔細打量,這里是一座跨江大橋的引橋下,原先屬于“城中村”,多年前早已拆除,周邊陸續建起了高檔住宅區,橋下除了這個理發“店”,旁邊還有一個洗車場,幾株高大的枇杷樹,三四塊幸存的菜地,種著幾畦蘿卜花菜。平日里來去匆匆,不仔細留意的話,還真不知道,這個引橋下還別有洞天。
理發的老伯約摸也有五六十歲了,個子不高,偏瘦,灰藍的衣服,深藍近乎黑色的圍裙,頭上還有幾縷“幸存”的頭發,貼在腦袋中央。地方雖簡陋,理發的工具卻很齊全,整整齊齊,分門別類安放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。我們等候的功夫,又來了兩三個人,人雖多,可老伯一點也不急躁,程序上一絲不茍,“頂上功夫”很是了得:待人在椅子上坐定,一條印著紅色雙“喜”字的“古老”毛巾隨即圍在后脖上,圍裙細細扎緊,先用電推刀對“中心地帶”進行圍剿,兩鬢、額頭等重點部位輔以密齒梳和剪子,細細修理,動作干凈利落……
看得出來,現在理發這地兒原來是所房子,蹲廁的馬賽克瓷磚還留著呢,四周還沒拆干凈的圍基上鋪上些磚塊,上面鋪些塑料紙,就算是凳子了,供等候的人坐。來理發的,大半是些老頭,有的施施然踱來,也有大概是兒女開車,送來的。往往一屁股坐在“凳子”上,眼巴巴等著。偶爾也有衣著考究的中年人,吉普車停得稍遠,跟老伯對個眼神,算是排了“隊”吧,然后遠遠站著,裝作觀賞樹葉或者思考人生,大概是有點不好意思。
那些老頭,不知怎的讓我覺得很親切,不由得想起我父親來,不知他平日里,是否也在這樣的“店”理發呢?自18歲離家求學,外地工作,至多過年假期回去小聚,對他們的生活實在關心太少。還記得小的時候,父親在鐵路上工作,拿著微薄的工資,母親靠做些臨工補貼家用,拉扯著我們姐弟四人,生活很是不易。直到我們姐弟都陸續成年、工作了,生活條件早就改善了,手頭不那么拮據了,但多年養成的習慣,他們的生活卻仍然極盡節儉:燈泡用5瓦的,洗衣機里排出的水,費力接了提去沖廁所,一件秋衣,穿得走了形變了色還不離不棄……而我們,除了時不時給他們添置些新衣服,塞些錢用,或許,允許他們按照自己樂意的方式生活,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和無上的敬意吧?
修剪好了頭發,一顆大腦袋光溜溜的,兒子顯得清爽俊朗多了。還有些散亂的碎發落在兩鬢和脖子窩,待回家沖洗干凈,就完美了。臨走時,我問老伯多少錢,他伸出枯瘦的手指,比個“七”的手勢,說:大人八塊,小孩七塊。我給了他十元錢,讓他不必找了。